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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阳光到扳机,从葬礼到审判:谈默尔索式的“connection

  • “Connection”一词,可理解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亦可理解为事物(事件)之间的关联,私以为其可用于解释我所理解的,《局外人》的精神内核。因此想从“connection”一词出发,谈谈我对《局外人》这部作品的理解。

《局外人》所体现的事物(事件)间的“connection”

  • 默尔索将刺眼的阳光与他扣动扳机的行为建立起联系,并不顾友人和律师的阻止反复在法庭上强调两者之间的联系;大众将默尔索在母亲葬礼上的表现与故意杀人的推断建立联系,无论玛丽等人如何为默尔索辩护。默尔索认可阳光与扣动扳机之间的联系而否认葬礼上的表现与故意杀人的推断之间的联系,大众则恰好相反。原因无疑是,默尔索与大众对“connection”的理解大相径庭。我认为,这种对“connection”理解的独特性,便是默尔索成为“局外人”的重要原因之一。

“葬礼”与“审判”之间的“connection”

  • 大众式“connection”
    • 人们往往愿意对人下“善恶”的定义,即使我们冠冕堂皇地谈不能以“非善即恶”的准则评价人,即使我们冠冕堂皇地表达“善恶”并非恰当的评价人行为的方式,我们仍无法阻止潜意识中对人的,以抽象的,自己不会发现或不会承认的,“非善即恶”的标准去评价人和事。而《局外人》中的大众正是如此
    • 而“善恶”本身并无严格的或绝对的定义,人们看人的视角的多样性,看事物的视角的多样性,自身阅历的多样性等决定了“善恶”的定义的多样性。但普罗大众的“善恶观”并不一定代表了每个人对“善恶”的,最原始的理解。“善恶观”往往是以时代背景与地域限制为界限而保持相对统一的,其“统一”体现于人们交叉接受他人对“善恶”的理解,并求同。因此“善恶观”的形成更像是一种“经验积累”,与个人对“善恶”的理解(具有多样性)不同,往往以民族为单位统一,充当一种自我解释与充实
    • 从《局外人》中的大众所共有的“善恶观”中可见,在母亲的葬礼上麻木而不流泪并喝热咖啡,是“恶”的作为,因此默尔索是“恶”人,从而推断默尔索扣动扳机的行为是出于“恶”的故意杀人。
    • “毋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的原因是:被定义为“善人”,需要“善事”的积累;被定义为“恶人”,只需一件“恶事”。文中的大众便以此为根据建立起了“事”与“人”的“connection”,由“恶事”推断“恶人”再推断“恶事”,从而判定故意杀人。
    • 而默尔索之所以成为局外人,之所以其言语行为看似荒谬,无疑是因为他既不认可大众的“善恶观”,也不认可“善恶”与行为之间的“connection”。所以他既不为自己不流眼泪的表现辩解,也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值得省思
  • 默尔索式“connection”
    • 默尔索确实做到了不以“善恶”评价他人,甚至做到了不评价他人。他与别人的交往并不基于利益,甚至很少基于情绪价值的需求。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与不受欢迎且不欢迎他人的沙拉玛诺老人交好;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成为落魄暴躁的雷蒙的“挚友”;这也是为什么加缪能且仅能以默尔索的视角展示沙拉玛诺和雷蒙的最客观且全面的形象。沙拉玛诺和雷蒙的行为被世俗大众所否认使得他们需要一个“倾听者”,而最理想的倾听者无疑是异于世俗大众的“局外人”
    • 既然默尔索否定了“善恶”相关的评判标准,自然不必谈行为与“善恶”的“connection”了。

“阳光”与“扳机”之间的“connection”

  • 大众式“connection”
    • 大众对“正当防卫”的界定取决于当事人是否受到生命威胁。能够威胁到默尔索的生命的是刀,而非刀所反射的阳光。所以默尔索以“阳光”与“扳机”之间的“connection”为依据的辩护在众人眼里是荒谬的。
  • 默尔索式“connection”
    • 加缪的朋友们曾建议他用更多的笔墨去体现“刺眼的阳光”与“扣动扳机的行为”之间的联系,但加缪拒绝了,因为这样做仿佛是提高默尔索式“connection”在大众视野中的“合理性”,这恰好违背了加缪塑造一个独异于大众观点的默尔索式“connection”的本意,也破坏了加缪作品一向的荒谬性和弱解释性
    • 而默尔索是如何建立“阳光”与“扳机”之间的“connection”的呢?
      • 使行为发生的因素并不一定等同于解释行为发生原因时的论据。从大众观点的角度看,使行为发生的直接因素可能是主观感受(如恐惧),而解释行为发生原因的论据应当是合理化后的客观事实(如对方拿着刀),这也使得大众式“connection”应当建立在“刀”和“扣动扳机”之间(重点放在“合理化后的客观事实”而非“主观感受”)。而默尔索却将主观感受(使行为发生的直接因素,如阳光刺眼)当作重点而抛弃合理化后的客观事实,建立起“阳光”和“扳机”之间的“connection”。
      • 在默尔索的辩护中,关键物品“刀”,仅仅作为了反射阳光的“载体”,而非伤人的凶器。因此,在大众的视角中,正当防卫的论断便因为缺少当事人受到生命威胁的可能性而破碎
    • 我个人认为,作者本意并非强调“阳光”导致“扣动扳机”的这一“connection”的荒谬性,而重点在于描述默尔索选择用可能无法被认同的主观感受来解释行为,而拒绝使用“合理”事实去粉饰行为

《局外人》所体现的人与人间的“connection”

  • 默尔索的“局外人”属性似乎更直观地体现在了他在人际交往中的地位中。

人与人之间的“connection”是相互的,但未必是对等的

  • 玛丽将默尔索视作恋人,雷蒙将默尔索视为挚友,沙拉玛诺将默尔索当作最好的邻居。他们三人都将自己与默尔索之间的“connection”视作“strong connection”。而默尔索则不然,他与他人所建立的“connection”在自己眼中全部都是“weak connection”,即使是对待自己与母亲之间的“connection”。这便是人与人之间“connection”的不对等性。而身处“局外”并非一定"have no connection with anybody '',亦可"have weak connection with everybody".

《局外人》的社会由“strong connection”构筑,由“weak connection”丰满

  • 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只靠“strong connection”存活,人们之间所建立的,千丝万缕的“weak connection”亦支撑着社会的运行。
  • 人倘若只依靠“weak connection”存活,便自然而然地活成了“局外人”。
  • 实际上,默尔索能够成为雷蒙和沙拉玛诺眼中重要的人,正是因为他建立“weak connection”的意图。“我不关心你的一切,但是我愿意倾听;我会附和你所说的一切,但我不会过问你的过往”

以上便是我对《局外人》中“connection”的理解,感谢您的阅读。